1.高质量驱动问题的案例
在英文中，虽然驱动问题被叫做driving questions，但是真正需要被确定为驱动问题的应该是problems。Problems（问题）被界定为在真实场景中，基于学习者实践经验，需要被解决（流程）的问题，解决方案（solutions｜outputs）无对错之分，却有高下之别，整个过程需要学习者进行分析、综合、批判、假设、论证、实践、创新，才能产出属于“自己的作品”。
【真实情景】
五一节马上到了，北京父母要带两个孩子（10岁哥哥和8岁妹妹），出游，时间6天，预算1万左右。去哪里待定。
【驱动问题1】
父母劝说孩子们花三天时间去北京故宫参观学习，利用两天时间制作作品。其中给10岁儿子的驱动问题A：故宫博物院有很多展馆，用英文写篇游记给国外的网友，介绍你最喜欢哪个展馆？为什么？
给8岁爱好美术的女儿驱动问题B：故宫博物院的瓷器非常漂亮，你最喜欢哪些色彩？画一幅色彩搭配有国潮风的水彩画，作为家庭客厅展览画。
【可预见的成果】
孩子们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展馆，通过参观，加深对故宫的理解，绘制绘画+文字版旅游日志。
这是一个典型的基于问题的小项目，可以帮助孩子目标明晰、查找相关资料、浏览过程中主动询问导游，并积极记录与及时整理输出展馆的重要细节。10岁儿子写一篇高质量的英文journal发给美国网友，和网友互相交流促进学习。8岁女儿画一幅色彩斑斓的水彩画或者手机摄影作品，打印并在客厅或书房挂出。
而同样的现实情景，通过设计一个优质的问题，重新做以整合：
【驱动问题2】五一节马上到了，家庭成员计划出游，有多重的出游选择，请认真查阅资料，制定家庭出游计划。父母和孩子们充分讨论，确定总的驱动问题：
在五一假期期间，如何充分故宫资源，优化自己家庭的环境并培养亲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2.案例解析
虽然第一个驱动问题，充分考虑了孩子的需求、爱好，但依旧不是一个上乘的驱动问题。我们仔细分析第二个驱动问题设计的项目学习流程和可预期的产品，可以发现，相比于第一个驱动问题，第二个驱动问题有以下优势：
第一，在行前规划阶段，在父母的帮助下孩子充分理解了经济学大概念“投资与消费”。虽然都是花钱，但有些花钱行为（比如去游乐园玩一些重复的项目，买不需要的纪念品，超出基本需求的零食，去已经参观过的景点等），都是消费行为，但是基于未来能得到更高回报的花钱行为（比如提高自己的技能、培养自己的审美、见识等，制作故宫一手出游规划上传垂直旅游网站或App给他人出行带来参考价值以换取经济报酬等），是能产生复利效应的投资行为。理财是家庭教育非常重要的内容，通过这类项目学习可以很好养成孩子的理财行为与习惯。
第二，充分培养孩子媒体素养（media literacy）和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 出行前，孩子们可以通过查阅不同的旅游网站和App（比如携程、马蜂窝旅游、去哪儿、美团）上的用户评论，搜集不同渠道的信息，查阅“我爱故宫”的数字影像展馆等微信号、查阅故宫博物院的中英文官方网，查阅知网CNKI、Google scholar等学术网站，学会分析不同媒体的叙述方式与可信度，并形成自己的观点与论证，以此作为出游规划的设计起点，养成很好的媒体素养和批判性思维，为下一步的创造性思维能力打下坚实基础。
第三，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充分借助学科大概念搭建了多向度的探索空间：
（1）数学大概念：
利用数学中计算、数据可视化、概率等解决现实生活中的具体问题。比如通过查找资料或者基于现象发现新的子问题，故宫的屋顶结构探索。
可拓展的研究子问题（故宫中的数学）：故宫冬天没有暖气靠什么取暖？
（2）历史大概念：
紧密把握历史人物、现象及其关系是历史学科的核心概念，在参观故宫的过程中，孩子们可以通过体验动画、声效系统、道具、文字、图片、导览手册多重方式，置身于科举考试特定时代和特定场景，深刻发掘并理解中国古代考试制度的历史线索、变迁与特征趋势，形成一篇有理有据表述规范清晰的研究报告（研究报告的写法后期文章会分享）。
可拓展的子问题：古代科举考试制度的历史变迁与现代数字时代考试的异同？
（3）文化、国学、传统文化大概念：
虽然国学、传统文化和文化之间有重合之处，但是文化有其存在的核心概念和核心要件。文化是一个民族、群体或个人生存结构的关系图。其中非常重要的议题是文化的再生、传承与创造性使用。
可拓展的子问题：如何利用现代技术让传统文化（600岁的故宫）重新焕发生机？
而“大国学”的概念是对中国文化的客观呈现，对于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建设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国学是中华民族几千年以来绵延生息创造的文化整体，每一个民族都参与了中华文化的创造；从内容上看，故宫的文学、艺术、建筑、美食、宫廷音乐、书画、花窗、陶瓷、匾额等都是中华文化或者国学的组成部分。
可拓展的子问题：如何利用科技，做一个强国潮风格的国画、书法、音乐的营销方案？
（4）语文大概念：
母语承担者文化理解与传承的学科功能。现代人的历史感，常常需要重新建立起学习者与本国文化象征之间具体而细微的连接。反复解读文物国宝与自我之间的关系，可以获得美学与知识意义的愉悦，吸纳深藏其中的民族自豪感和国家荣誉感。学习者可以利用计算机信息技术，制作简易App或者小程序，出题范围可以从文学常识、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到展览现场墙面、展板等处出现的相关知识，甚至真有难度最高的真实殿试试题。
（5）科学（物理）大概念：
物理核心概念五个：力、运动、牛顿第一定律、牛顿第二定律和牛顿第三定律。其中力学是其核心组成部分，力学中做圆周运动的物体受到向心力的作用，方向始终指向圆心。向心力不是物体实际受到的力，它是物体所受各个力的合力或分力。作圆周运动的物体在运动方向上不受力。
可拓展的子问题：如何利用“故宫为什么百年不倒”的原理设计一个工程项目可以拉伸的书架？
（6）艺术大概念：
艺术中最基本的元素在于培养人对艺术的感受、体验、评价和能动创造的能力。故宫美学可谓博大精深，从故宫建筑、到宫廷音乐、再到名家书画、花窗、匾额、陶瓷等，无一不蕴含着深厚的文化气息，考虑到孩子的年龄，采用摄影作品和儿童绘画作品的产出方式。
可拓展的子问题：如何利用故宫元素，创作一幅有特色的儿童画，用以家庭客厅装饰画？或者如何拍摄最感兴趣的故宫摄影作品，上传旅游网站，给即将参加的游客写下详细的节日故宫游览攻略？
（7）劳动技术大概念：
劳动技术教育是使学生初步掌握基本的劳动技术知识和技能，培养学生正确的劳动观点，形成良好的劳动习惯。家庭中劳动技术能力往往体现一定的节气与时令特色。屈原在《离骚》中有诗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五月份是我国北方地区玫瑰花开的时节，利用玫瑰（月季等）做玫瑰花酱继而做“御膳房”佳品的玫瑰花饼，可以通过动手实践，让孩子理解正统的满汉糕点，了解中国的民俗、节气与时令、饮食南北差异，慈禧、张学良等名人与玫瑰花饼的历史渊源等。
可拓展的子问题：如何制作有国潮特色的故宫美食，自家品尝并送给班上的外国朋友？（玫瑰饼制作）
当然还会有故宫博物学等，但是项目学习中优质问题的第三个特征是可操作性，即适可而止，懂得可操作性与选择丰富性之间的平衡，及时划定界限才能少即是多。佛教《仁王护国波若波罗密经》中说：无量须弥，无量大海入芥子中。故宫庞大的文物群为人们的探究与项目学习提供了丰富的宝藏。项目学习的问题驱动需要指向让故宫与人们生活建立起“细致而入微”的生活化联系，采纳中国传统文化中佛教的智慧，“须弥纳于芥子”。
第四，除了各学科内部和跨学科的大概念之外，案例驱动问题2中的大问题下包含了多个子问题，为学习者提供了多维度的探索空间，这种可操作的设计框架能够导向结果产出的丰富性。
第五，在探究过程中充分调动了家人的沟通合作意识等社会情感教育，是能够培养学生高阶思维能力和核心素养的脚手架。从案例驱动问题2中我们可以看到可预期的高阶思维能力与核心素养培养：基于实际问题的调研能力；媒体素养、做出对比分析综合的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创造性思维能力等。
3.高质量驱动问题的特征
一个好的问题，是成功实施PBL的第一步。从上面同一问题不同的产出结果我们可以看出优质的驱动问题具备以下四个特征：
（1）真实与贴己性：只有基于学习者经验、认知水平和真实的生活情景的问题，才是真正能引发学习者投入（engagement）的问题。但学习者往往由于年龄和经验的有限性，难以提炼到学科大概念的高度。因此和一些项目学习倡导者认为“让孩子自己提出真实问题”有所不同，真正优质的问题是基于学习者真实和贴己的真实情景问题，但往往需要教师、家长等帮忙提炼。
（2）基于大概念的多向度探索：大概念（Big Ideas）也被称为核心观念、核心概念等。菲尼克斯（P. Phenix）称为“代表性概念”，埃里克森（H. L. Erickson）称为“大观念”。哈伦（W. Harlen）对“大观念”进行了界定，认为：大概念集中体现学科的核心要素与要素之间的关联。大概念具有概括性、普遍性、永恒性、抽象性，是学科结构的骨架，有助于协助学习者在新的场景中迁移。大概念可以分为“跨学科大概念”和“学科大概念”，都具有广泛的适用性和解释力。因为大概念具有强大的解释力和可迁移性，因此，可以帮助学习者搭建多向度的探索空间，这才是项目学习优质驱动问题最核心的要素。
（3）能搭建通向多维度产品产出的操作性脚手架：通过驱动问题激发学习者的内在动力且具有可操作性，能提纲挈领指出持续思考和探索的方向并能导向探究结果的生成；导向的产品产出的丰富性：后面文章我们会详细介绍产品产出的丰富类型，以及如何做出高质量的产品，丰富产品的样态。
（4）能搭建培养学生高阶思维能力和核心素养的脚手架：在探究过程中能充分调动学习者的沟通合作等社会情感教育。优质的驱动问题能够让学生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培养学生高阶思维能力与核心素养，实现社会情感教育。
4.结语
好的驱动问题起着“借假修真”的脚手架功效，借助项目学习这个工具，提升参与者（教者和学习者双向）真实的能力和素养。驱动问题要实现其中一点或者两点特征并不难，但是要同时达到上述四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设计者具备多方面的素养：根植于对现实问题真切观照的社会责任感；对学科知识、跨学科知识中核心概念的创造性应用；对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以及社会研究方法、科学研究方法的熟练掌握，对教育教学方法，尤其是PCK（pedagogical content knowledge）的谙熟，对课程设计理念与思维的应用，对学生社会情感教育的关照。而这些能力之间也并非散开，而是有层级，可习得，有工具，可依循。后续展开。